哭脸

1

八寻这辈子都不会想到，有一天她会来给柚木普扫墓。

而且这家伙还不是自己亲手杀.死的。

2

“已经处理完了。”

八寻歪头压着电话，随意地把脚下.血.肉模糊的人.头踢进了角落，拖声抱怨道，

“老大，这月都干了多少这事了，涨点工资好吧？”

电话那头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。

“嗯——好好好，行，哦……知道，挂了。”

八寻粗暴地挂了电话，撇嘴暗骂老大就会压榨员工。

八寻挂了电话正准备扭头招呼着弟兄们快点收拾，却在狭小的巷道口看见了一个令她无比熟悉的身影，

“八寻，你这效率也太慢了吧——”

声音的主人正垂眼看着那颗咕噜咕噜滚到他脚边的人.头，抬眼时那双鎏金色漂亮的眼瞳落了点光，

“动手倒是挺利落。”

“……我的手下们呢？”

“一看到我来，就跑了。”

柚木普无辜地扬扬眉毛。

她八寻的手下怎么就这么怂呢？？？

八寻恨铁不成钢。

八寻面前这个小鬼，姓柚木名普，和她八寻在黑帮的地位一样——都是个仅次于老大的二把手。

不过柚木普比自己早入组织估计个几年，模样看着却是和自己年龄相仿，互相看对方不爽这点也很是相似。

年龄相仿，地位相仿，性格相仿。

如此相似的两人，却似乎在初次见面时硬生生掐上了。也许就应了那句话，一山不容二虎吧。

“那行，柚木普你把我手下吓走了，就由你来帮忙收拾这些废物。”

八寻说着拔腿就想走。

柚木普眼疾手快，一把扣住了八寻的手腕，

“诶，八寻，别想走啊，一起来？”

八寻太阳穴突突直跳，果然，就不应该让这家伙知道自己最讨厌的就是收拾残局。

八寻假笑一声，手下用力，

“谁吓走了我小弟谁来收拾啊，柚木先生不会敢做不敢当吧？”

“这可不关我的事呢，八寻。”

柚木普咬着字眼一字一顿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八寻恶狠狠瞪着柚木普。

柚木普也恶狠狠瞪着八寻。

两个人都在暗着往死里使劲，手腕上青筋暴起，皮肤泛起充血的茄红色，甚至能听见骨头嘎嘎响的声音。

“完了，两位又掐起来了。”

小弟躲在巷子的拐角生无可恋，

“这次还是物理上的真·掐起来了。”

“我赌这次柚木大人赢……”

“哪里，这次肯定是八寻大人赢了……”

“哎哟，两个人回去肯定又要拿我们撒气。”

“我觉得我们还是提前准备好医药箱吧……”

众小弟窃窃私语。

突然，一直扒墙观望的小弟觉得背后冷嗖嗖的，摸摸鼻子，心里正想着是不是天快凉了，身后却传来低沉的怒声：

“怎么？看人打架很爽快吗？”

土笼正阴沉着脸站在那儿。

“不不不不不不不，没有的事！”

小弟自觉大难临头。

“那就给我滚回去好好干活！听懂了吗？”

“！是是是是是是！！！”

等小弟们飞似地跌跌撞撞一窝蜂全跑了以后，徒留土笼一个人看着那巷子里依旧掐着架的两人叹气。

3

“你们两个能再成熟一点点吗？”

土笼随手从医药柜里挑出一瓶消炎碘液，瞥了一眼脸上被硬生生揍了一拳的柚木普。

“要再让我发现你们两个掐架，你们两个就别给我在一起执行任务了。”

土笼一边利落地撕下膏药，一边垂眼看八寻红肿起来的手腕。

柚木普脸上挂着彩，倒不怂，任着凉丝丝的消炎药在脸上划拉，

“我当然知道啦，土笼。”

“那种萝卜腿女人可不值得我生气。”

柚木普草草涂完了药，手腕挑起弧度，把医用棉签轻轻一扔，笑嘻嘻地说。

“呵！”

八寻顾着土笼这个黑帮的老东家还在旁边，把膏药往手腕上一甩，

“不和他一起执行任务，我求之不得！”

“八寻就这么绝情地对待我吗？”

“柚木普你给我死一边去！”

土笼背过身整理药柜，暗暗叹气，任由两人在自己身后拌嘴不亦乐乎。

“行了，别闹了。”

土笼不知想起了些什么，出声打断了两人。极快地往口袋里塞了什么，转过身，揣着白大褂的兜，

“先来听我讲个事。”

两人识趣地闭嘴了。

“老大那边有个任务……嗯，比较重要的任务。”土笼微微颔首，话里有些犹豫，

“需要你们两个去办一下。”

八寻的面容扭曲，

“我可以申请自己一个人去吗？”

土笼刚刚还躲闪着的眼神瞬间开始翻白眼，

“不可以。”

土笼一字一顿，

“你们两个，现在，马上，就给我过去老大那里！听见了没！”

4

八寻万万不会想到，会发生这种变故。

意料之外，意想不到，不敢置信，内心生.艹。

现在她和柚木普这个家伙挤在一个柜子里，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八寻几乎可以听见柚木普的心跳声。

“八寻，你可以稍稍往……”

柚木普的嗓音微微发紧。

八寻低吼打断道，

“不行！你给我闭嘴！”

人现在还在柜子外头，柚木普这家伙还敢发出动静。八寻暗骂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姿势现在有多么糟.糕。

就像前面说的，八寻迫不得已听了土笼的命令，和柚木普一块儿来到了老大的临时落脚点来找老大，但是人不在。

正当八寻腹诽着是不是土笼骗自己时，柚木普突然随手一翻，一张纸徐徐从桌上杂乱的稿件中掉了出来。

本来八寻是想指责柚木普手多的，但是她在瞄见那张纸的大概后，她说不出话了。

柚木普蹲下身想要捡起来，但是他的手伸到一半顿住了。

最后还是八寻颤抖着手，把纸捡了起来。

那张纸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，上面贴的人脸照片也熟悉得冲击着两人的视线，

那纸上贴的照片，正是八寻和柚木普。

但是，那照片的人脸上，赫然打着一个狠厉的红叉。

身为黑帮组织二把手的两人再熟悉不过这个红叉的意义了——铲除一切障碍，处理目标人物。

曾经处理目标人物的他们，现在转而变成了目标人物。

这到底怎么回事！？

——两人难得心怀默契，对视一眼后脑袋挨着脑袋，垂眼看那龙飞凤舞的字迹。

可是看来看去，上面也不过是两人的个人档案，处理过哪些人，曾经是什么出身，组织里的代号，年龄性别身高体重……

不会是错打了吧？

八寻心怀侥幸。

但是当八寻把目光投向柚木时，柚木普却摇摇头，他伸出手，指甲尖捻着薄纸翻了过去，

“一个月内，铲除花子和萝卜。”

“……”

虽然现在重点在于自己性命不保，但是这个代号太令人火大了。

八寻眼角一跳，当初因为自己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后辈，而且柚木普这个比她早进组织几年的前辈说了算，所以她的代号被迫遭柚木普黑手，改成了“萝卜”。

后来因为这个代号实在太羞耻了，听着自己的小弟一口一个“萝卜大人”憋笑得厉害，八寻就凭一己之力把代号这事翻篇了，导致现在已经很少再听见有人喊过自己的代号了。

不过没想到再看见这个代号，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。

但还没等八寻和柚木普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，门外突然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皮鞋声

有人要来了。

八寻和柚木普对视一眼，在房间里一顿视线搜刮后，两人的视线一齐落在了档案柜上。

没办法。迫不得已。

两人实在没了法子，把档案柜下面的隔板一掰，身子一猫，腰一扭，便成了现在这个局面

八寻附在柚木普的肩头，跪坐于他的大.腿空隙之间，一手堪堪半.揽着他，一手撑着柜门，任由两人温热的呼吸交.织在一起，顺带还缠.绕着丝丝缕缕的消炎药与药膏味。

难.耐之间，又听柚木低声在自己耳边念叨着什么，皱眉低哼一声下意识便差点把柜门踹开。

但又只听那清脆的皮鞋声自打门开后未再响过，令人生疑，柜门外更是安静一片。

八寻不敢贸然出手，只好敌不动，我不动。

但就在这时，皮鞋声突然响了。

那一声声踩在地上的响动分明，不紧不慢。

八寻的心脏跳得厉害，扶住柚木肩膀的手微微有些发颤：突然出现在目标名单上，如今又这般处境，搁谁谁不害怕？

八寻不由自主地全身发着颤。

——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这么恐惧。

皮鞋声依旧在响动着，咯噔咯噔的很清脆。

八寻闭上眼，手慢慢顺着柚木的肩下.滑，正准备摸上挂在自己腰间的刀，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按住了自己。

猛的睁开眼，柚木那双鎏金色的眼睛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模样——默然地带着些许笑意。

他轻轻摇摇头，不同于自己出了冷汗的手，他的手依旧温暖。柚木轻拍几下八寻的手背，示意保持安静。

狭小的空间又只剩下了暧.昧交缠的呼吸与药水味，八寻急促的心跳降下，灰暗的柜内开始让她心安。

西柚色瞳孔里的神色柔和下来，学着柚木的样子默然着。

皮鞋声又停了。

但是声音消失的地方，就响在柜门前。

八寻放轻了呼吸，心跳仿佛随着呼吸而动着，身下的青年也好似成了一座雕像，乖乖环着自己的腰，没有多余的动作。

敌明我暗，沉默在无形的双方中对峙着。

“咯噔！咯！”

那人突然间好似已经不耐烦了现在这般处境，长腿一迈，急促地便猛地朝柜子的方向快步走来

八寻明显感到身下的柚木呼吸有些发抖，喷挠得自己的颈脖发痒。

完蛋了。

两人像深秋中的蝉，只能无助地发出无声的呐喊。

没救了。

八寻仿佛已经看见柜内将会透进光亮了。

生命是时候该结束了。

出现在柜门外的将会是一张狰.狞的脸。

生命

是时候

该

结束了

吗？

——未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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